巴中都市网 发表于 2019-3-14 12:50:10

[文化]“要吃通江饭妇女打前战”老红军李玉南回忆录


      一九三二年冬,红军入川,我参加童子军,在沙溪市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二年三月,调赤江县委少共妇女部工作,那时赤江县设毛浴镇。同年六月,“反三路围剿”取得巨大胜利,在新场坝召开党团员代表大会,选举中共川陕省委成员、少共川陕省委成员。我参加了这次大会,被选为少共川陕省委的成员,任少共川陕省委妇女部长兼少年先锋队总指挥长(副总指挥长咎绍陶、指导员朱玉三、秘书李正荣)。
      旧社会封建迷信思想严重。小时,八字先生算命,说我命犯凶星,不禳星拜斗,就要死掉。父母信以为真,就请端公先生在家里“过关”,并找了十多个干爹。干爹中有背时的,也有发财的,有“滚刀皮”,也有绅粮。有个干爹叫张国树,是红帮大爷,被红军处决。在张国焘推行的那条“左”倾路线下,就出了大问题。说我历史不清,撤销了在少共川陕省委的职务,开除了团籍,并送川陕省苏维埃罚苦工。一九三四年三月,调巴中刘华工厂(缝纫厂)当连长,主要任务是做子弹袋子、鞋子、袜底、军帽、腰带、绑腿、衣服,供应前方战士用,编制属于部队。空余时间进行军事训练,打野操,这山与那山,这儿与那儿,跑得大汗长流。从坡里回来,汗水一揩,就做工。
      刘华工厂的工人还要学文化。劳动过后,不打野操,就学习,现在我能看报、读书、能写简单的信,很多字都是在那里学的。川陕省工会委员长李维海,到厂里来检查工作,看到我工作还积极,并不因受处分就消极起来。认为以前对我的处分过重,恢复了我的团籍。不久调川陕省委新剧团。长征路上,调中央剧社,任第三队副队长,兼中央剧社团支部书记。
      在川陕省委领导下,通江妇女真了不起,很多地方担负了男同志所担负的工作。“要吃通江饭,妇女打前战”。在工作中,真是这样。红军来了,宣传男女平等,妇女解放了。听到这些话巴心巴肠的,叫干啥就干啥。我们通江妇女很勇敢,男人干什么,我们干什么,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通江妇女可以当之无愧。那时男人烧大烟,瘦得皮包骨,走路怕踩死蚂蚁,做事拖拖拉拉的。在农村,妇女担负了主要劳动。耕田、犁地、栽秧、打谷,哪样不干,背水、碾米、砍柴、烧炭,哪样不会。有些妇女耕田比男人还行,一天要耕八九背谷子的田面积。一些封建思想严重的人说:“妇女耕田,要耕断龙脉”,就是说会耕田的妇女不能生小孩,就断后。可是那些能干的妇女生了小孩一个又一个,断什么“龙脉”啊!活生生的事实教育了那些轻视妇女的人。他们也说:“这些灶神菩萨了不起。”
      红四方面军入川,铲除了封建势力,掀掉了压在妇女头上的四块大石头。政治上翻身了,思想解放了,妇女的革命积极性,像通江河涨大水,轰轰隆隆,稀里哗啦,浩浩荡荡,滚滚滔滔地倾泻出来,真有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什么力量也不能阻挡。
      从全国来看,红四方面军过嘉陵江,总数约十四万人,妇女在一万以上,通江妇女要算最多。在红四方面军中,那个部门没有妇女!妇女独立团就不用说了,全都是妇女的,兵工厂、新剧团、被服厂、担架队、运输队、总医院、洗衣队、经济公社等部门妇女可能在一半以上。还有村一级、乡一级、区一级、县一级、省一级的政府,哪里没有妇女?哪里不是妇女与男同志一起工作,一起战斗?哪里不是半边天?村苏维埃妇女组织叫“生活改善委员会”,乡区苏维埃叫“内务”,县苏维埃叫“妇女部”,虽然名称不同,都是妇女的组织机构,都是做妇女工作的。这些组织机构充分调动了妇女的积极性,在革命中涌现了很多英雄人物。这里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一九三四年十月,在通江县建立彭杨学校,专门培养军事干部,校长李特系留苏学生,这个学校相当于现在的军大,招收学生大部分从部队里抽调,也有从农村来的积极分子。一次训练号兵,全是男的。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说话、走路、做事都与男同志一样,但有两件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是耳朵上穿过眼。在旧社会妇女要戴耳环;二是解小便总是背着男同志,而且蹲着。这两事一传开,就议论起来了,有的说他是阴阳人,有的说他是别有用心混进来的。要弄个水落石出,组织上决定:动员他暗地检查。他一再说好话,不让检查。文说不行,就来了一个武行动,几个女同志按着检查。原来果真是个女的。家里穷,受尽了地主动的剥削和压迫,一心要当红军,消灭敌人,怕不收,就女扮男装。秘密揭穿了,说起这些,她就哭了起来。再三请求留在彭杨学校,继续学吹号。了解了这些,组织上同意她留下来,并为她保密。她在彭杨学校对自己要求严格,处处模范遵守纪律,进步快,学到了很高的吹号技术。她,作风正派,从不和男同志来往,从没有过不轨行为。毕业后,分到部队,号吹得特别好,打仗勇敢。在中国历史上有女扮男装的花木兰,当了十二年兵,还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的。这个勇敢的号兵不是新民主主义历史时期的花木兰吗?这样的英雄人物,就出现在我们通江,难道不值得骄傲?难道不是通江人的光荣?可惜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通江哪里人,通江妇女干了惊天动地的事,为革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连名字都没有留下。那些自以为是,处处标榜自己,高高在上的人,在这个无名英雄人物的面前,显得多么渺小啊!
      妇女同志由于生理上的特点,在行军中遇到的困难,是男同志没有的。在行军中感到伤脑筋的是月经。一来了,就不好办。没有月经带,就是最好的毯子,也要撕来用。自己没得,就找“没收委员会”要。那时叫“给”为“把”,比如“你把这毯子把与我”,就是“给予我”的意思。毯子很稀缺,在行军中,既要盖,又要垫。要撕掉一床毯子,心里多难过呀!但有什么办法?难过也得撕。撕了的毯子,有的做月经带,有的就用来打草鞋,这叫做废物利用吧!光着脚走路是不行的,尤其是过草地,蚂蟥好多啊,爬到脚杆上扯都扯不脱,穿上草鞋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来,不穿,就不用说了。在行军中,学会了打草鞋,我们穿的草鞋都是自己打的。
      红军的纪律很严,过草地不准到藏族的喇嘛寺搜寻东西,不准损坏“经辊”(就是从印度运来的佛经,写在白布上,捆成的筒子竖放着的)。在没有毯子可撕的情况下,有些女同志就在“经辊”上撕一块布来做月经带。领导知道了,就不得了:是党团员,就要开除,是一般战士就要关禁闭。这样的风险,男同志是不担的。
      月经期过河,更有说不出的困难,衣服被水打湿很难受。不少女同志都得了妇科病。这些病都是在那样的恶劣环境里造成的。
      集体主义是战胜困难的精神力量。在长征路上,充分发挥了集体主义的精神。你没有毯子她有,就你撕一块,我撕一块,共同使用。晚上宿营,女同志要到僻静地方换衣服,另外的同志就放哨。长征中,死了不少人,就是藏族中的坏人用暗枪打死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稍不留心,就被打死了。在僻静处换衣服,不放哨是很危险的。所以女同志都我帮你,你帮我地放哨。
      至今记忆犹新的,是翻夹金山那段艰苦的历程,这是第三次过草地。张国焘闹分裂,背离党中央南下打雅安,遭受严重挫折,才第三次过草地。部队伤亡大,人员骤减。每个妇女都要背长枪,吃的,天天困难,身体逐渐衰弱,人困马乏,就没有第一、二次过草地那样朝气蓬勃了。病员越多,能背枪的越少。妇女中有背三支的,有背四支的,也有背五支的。翻夹金山比上天还难。在困难的时候,李特同志带领一群新剧团的小娃儿:打洋鼓、吹笛子、喊口号,鼓励我们前进。说:“某某女同志多勇敢呀!”“某某女同志多行呀!”“我们要向某某女同志学习呀!”“看啊,某某女同志走得多快呀!”他们还唱着“鼓声咚咚,红旗飘扬,妇女们好英勇,我们在此唱歌,敬礼,向你们学习”的歌。本来有很多的妇女同志早就筋疲力尽,想一下倒在地上睡觉,不打算前进了。听到这激励人心的口号声,热情洋溢的歌声,优美的音乐声,又振奋起来了,勇敢起来了。她们忘记了困倦,忘记了脚痛,忘记了饥饿,忘记了一身的劳累,甚至忘记了揩汗水,带着胜利的喜悦,登上了山顶。我想,如果没有党的坚强领导,没有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没有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是不能战胜这些困难的。
      在长征中,所表现出来的阶级友爱精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行军中,提出了尊重妇女的口号。女同志拿不起的,男同志帮忙拿,背不起的,帮忙背,没吃的,男同志主动支援。领导在行军中起来带头作用。如果看见某女同志没吃的,就把自己吃的东西送与这个同志,如果看见某女同志不能行走了,就把自己的牲口让出来,让这个同志骑。这些动人的事迹,像春天的鲜花,开遍长征路上。在这种精神感动下,再累也不叫累,再饿也不叫饿,再走不到也一步挨一步向前。
      晚上宿营,男女同志在一起,互相尊重,从不说下流话,从不乱来,没有出过纰漏,没有犯过两性错误。在红四方面军里结婚的很少,那样多妇女,与男同志在一起,没有听说哪个女同志出过丑(生过娃娃)。不仅未婚的是这样,就是已婚的,也是这样。因为,天天打仗,夫妻没有在一起。我们经常讲发扬党的光荣传统,红四方面军在长征中所表现出的阶级友爱,及男女之问那种纯真的感情,那种互相尊重的行为,就是党的光荣传统啊!
      张琴秋是妇女中的一位很有才能的人物,曾经留学苏联,既能文,又能武,在川陕苏区,有很高的威信。红军入川,妇女能迅速地摆脱封建思想的束缚,很快走上了革命道路,在革命中能经受各种困难的考验,都与她有很大的关系。都直接或间接受了她的影响。今天回忆通江妇女所走的革命征程,就不得不记起她。
      长征路上,张琴秋与陈昌浩结婚。到延安后,陈昌浩到了苏联,陈的前妻带着几个小孩从白区到革命圣地。张琴秋对陈的前妻及小孩关怀备至,受到了干部及群众的赞扬。她不仅在革命工作中是妇女学习的榜样,在处理家庭事务方面也是值得学习的。不幸得很,这样的英雄却被“四人帮”害死了,想起她,心里多难过啊!
      (老红军李玉兰口述,李瑞明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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