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巴州知府周元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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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勋,字希尧,辽东荫生①,汉军正黄旗②人。康熙二十四年(公元1685年)任巴州知州。
在巴州任上,周元勋重视教育,移建文庙,修立黉舍,培植士风;关爱百姓,爱民如子,人称“慈父”,有口皆碑。最值得称道的事情是:“时当事以巴土宽广,有加赋之议,台使奉檄查勘,元勋阴令人导入巴山碛瘠处。使见土痩民困状,得免议加,民甚德之。”[《巴州志》卷五《职官志?文职》,朱锡谷、陈一津修撰,清道光十三年版(公元1833年)]
文庙在州城东北文星街。嘉庆二十四年(公元1819年)举人、巴州人谢一鸣撰《巴州志稿》云:“旧在州治河北,元时改迁入城。”(原址在巴中县江北乡江北台江北村小学,后移入今巴州区武装部驻地)明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知县成斌重建(成斌是巴州由州降县后的知县。洪武九年,也就是公元1376年,巴州降为巴县;正德九年,也就是公元1514年,复升州)。正德十年(公元1515年),知州章应奎重修文庙,崇祀严颜。清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知州周元勋又移至河北江北台旧址,建成大成殿、启圣宫,规制一新,蔚为大观。[康熙四十二年(公元1703年),知州沈五杲建东西庑戟门;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建棂星门,后又迁回州城内;到嘉庆十三年(公元1808年),李天培任巴州知州时,再修缮。这些都是后来的事。]
写周元勋,不得不涉及一个与他有关的人物,那就是通江“三李”之一的李蕃。
李蕃(1621——1694),字锡徵,号懒庵 ,又号振公,清顺治十四年(公元1657年)举人;康熙九年(公元1670年),选任山东黄县(今山东龙口市)知县;在黄九载,为政以德,治民以仁,敏于吏治,而用法平恕,惠政多多。康熙十八年(公元1679年),上官恶其抗直,借故下狱论死,黄县百姓哭送数十里,为之鸣冤,后免死流放山海关,两年后遇赦,侨寓安徽芜湖;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年),年过花甲,辗转回归故里通江(李故居在今通江县兴隆乡紫荆村、玛瑙村);曾主编《黄县志》,重修《保宁府志》,著《雪鸿堂集》十八卷;清乾隆年间,《雪鸿堂集》经山东巡抚采进,收入《四库全书》中。
周元勋任巴州知州距今已三百三十年。由于文献无征,史料阙如,鲜所依据,李蕃写给周元勋的信、文章及诗,就成了了解周元勋的第一手材料。尽管这信、文章及诗多溢美之词,少不了褒扬歌颂,且是从文学的角度出发的,但其间蕴含的历史信息及史料价值尤显得弥足珍贵。
《雪鸿堂集》收李蕃写给周元勋的文两篇、信一札、诗二首,分别见卷二《序》:《寿周希尧牧伯序》《代寿周希尧牧伯序》;卷十六《尺牍》:《与巴州守周希尧书》;卷十七《古体诗、近体诗、诗余》:《已别周希尧牧伯却寄颁鱼酒二首》。文、信、诗,一概以周元勋的“表字”出现,不以“名”称呼,这是对周元勋的尊重,也是旧时称谓的基本常识。从时间和所写内容推断,李蕃与周元勋的交集,始于李向周写信,即文集卷十六《尺牍》中收的《与巴州守周希尧书》。
李蕃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年),从侨居的芜湖崎岖归里,回到老家通江。周元勋牧巴州。一个在通江,一个在巴州,互不相识,也不相干。李为什么要给周修书呢?原因在于:希望周元勋保护巴州州城之南的唐章怀太子墓。促使李给周写信的动因是,周的父亲是清军一位统帅,治军有方,战功赫赫,闻名遐迩。李做黄县令时,将军坐镇胶莱(今山东胶州、莱州),距离自己的治地不远;后来又在邸报上看到将军平叛乱的事情,十分敬仰,有高山仰止之意。叶落归根,回到故里,得知与通江县相邻的巴州州牧竟然是将军之子。
为什么要保护章怀太子墓呢?李蕃在给周元勋的信中说,自己年少赴阆城考试(到阆中参加秀才考试),从通江经过巴州时,参观过城南章怀太子墓。那时,太子墓前的神道宽阔美观,墓前石人排成队列,墓地范围很大,官府严厉禁止州民到墓地砍柴、割草,树木保护得法,植被完好,环境极佳,墓地庄严肃穆,仿佛太子的神灵依然存在,且挥之不去,是游人凭吊的好去处。最近,又经过太子墓时,只见石碑倾踣,墓地破败,肆意践踏,无人禁止;且墓前有一洞穴,似乎是盗墓所致。看到这些,心里十分难受。
信中,李蕃简要介绍了太子的生平及贬巴州的经过,以杨贵妃作对比——说杨贵妃是历史上的罪人,但在马嵬坡,兴平县令立碑保护杨墓,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自己北上路过该地,亲眼见过杨贵妃墓的禁碑。章怀太子是有能有德之人,难道还不应该保护他的墓地吗?他的墓地荒废已久,人们不知晓道理,要昌明礼教法制保护,禁止再破坏,这就全靠州牧出面了。
收到这封信后,周元勋按照李蕃的希望修缮或下令保护章怀太子墓地没有,地方志无记载,事不可考,笔者不敢臆断。
周元勋、李蕃晤面是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年)。此年,周到巴州已两载,李回乡也三年了。这一年,李蕃到巴州办理家事,顺便拜访了周元勋。可以断言,李之前给周写的保护章怀太子墓的信,周必定回信作了答复。先是书信往来,建立了友谊,才有了康熙二十六年李到巴州的拜访。也就是说,之前双方书信往来,为这次拜访埋下伏笔、做了铺垫。论官职,李曾作过九年县令,巴州是散州,州牧与县令行政级别一样,李做县令的时间在先,是官场的前辈;论功名,李是顺治十四年(公元1657年)硬考的正儿八经的举人,周因其父的军功成为荫生,是典型的“官二代”;论年龄,李当时六十六岁,任同一级别的官时间比周早,资历老,岁数也大于周。尽管这次会晤按李谦虚的说法是“造谒”,其结果是“荷公殊礼”——周热烈欢迎、隆重招待李,足足体现了对李的尊重,李获得了很高的礼遇。当时欢乐的场景及气氛,读者完全可以联想,在此不必赘述。
以后,周元勋生日,李蕃作两文祝寿:《寿周希尧牧伯序》,表达个人的祝福;《代寿周希尧牧伯序》,代巴州人士群体的祝词。两文不惜笔墨,均写到周在巴州最大的政绩,也就是州人对周感恩戴德、人称“慈父”的缘由——为州人减轻税赋、免去加粮的义举。
巴州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以前,在保宁府所辖州、县数第一。但经过多次战乱后,经济萧条,民不聊生,发展滞后,经济指标及民众的生活幸福指数很快排列保宁府所辖州、县中的倒数第一。康熙二十四年、二十五年(公元1685年——1686年),也就是周元勋任巴州知州的头两年,四川总督府要求大举增加各州、县缴纳田粮的数量,弥补府库之亏空。周元勋接到上级的文件后,愁眉苦脸道:“巴民贫穷,还要增加税赋?!”当时,从上面派下来督促落实执行加粮政策的人络绎不绝,各州、县官吏毕恭毕敬,大鱼大肉款待来者。来者拉大旗作虎皮,强调不择手段完成任务,不可违抗。鉴于此,周元勋用计谋为难来巴州的使者:一边请使者亲自到辖区勘验田地、考察民情,表示无欺骗隐瞒;一边却私下授意给使者带路的向导,把使者带到崎岖险峻、地瘠土薄的保甲,晚上住茅草屋,每天日出日落时吃饭,整天劳碌奔波于荒山野岭中。带路的人对使者说:“巴州这样贫穷,领导你已看见了。还有没有走到的地方,请领导继续调研,了解真实情况。”使者苦不堪言,早就不想吃这大苦受这大累了,打道回府,汇报所见所闻,于是,巴州仍依旧册粮额,不另加粮税。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不加粮不加税,实乃最大的民生工程、扶贫工程。周元勋设计,州民免去加粮加税之苦,恩及千人者福百世,也是德政工程。周元勋此举,实乃冒险,没办法,走的一步险棋;同时,也是“欺上”,轻则革职,重则坐牢杀头。然而他义无反顾,为州民请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置之度外,这样的父母官,历史上,凤毛麟角。所以李蕃在《代寿周希尧牧伯序》中说周元勋“公之以智而济其仁也。年来旱魃为虐,而巴民无流移者,公之赐也”,并把他比作赵简子的家臣尹铎(“尹” 是官名,“铎”是人名)治晋阳(今山西太原市)时,减少户口,以减轻百姓税赋,而被誉为好官,周不但是好官,而且比尹铎过之。在《寿周希尧牧伯序》中写道:“公念巴中之科目,若晨星也。力迁学宫,念俊民之子弟多放佚也。广立塾师,诸生来谒者,文艺之外,不得私请。而其远近颂祝,不限于州治之境。”
明代以来,巴州考取举人、进士功名的人甚少,究其原因,周元勋认为是文教不振、文庙所在地风水不好所致,所以主张将文庙从城内迁回江北原址,那里风水不错。
在巴州任上,周元勋“清保甲、严左道,庭无留狱,讼无滥民”。(《寿周希尧牧伯序》)
周元勋出生于世胄家,筮仕为大夫,公退之余,手不释卷,或写诗作文,或绘画摹帖,温文尔雅,一点也没有纨绔子弟的陋习,是个有艺术细胞的文艺官员,州民每乐道之。李蕃说他“雅有笔墨之好,尝从容谛观,而心折其规模,意致广远也。”(《寿周希尧牧伯序》)这个评价极高。在《已别周希尧牧伯却寄颁鱼酒二首》之二中写道:拟学嵇生著绝交,见君不觉饮醇醪。相逢梦里应成醉,匪爱清江漱酒豪。
“见君不觉饮醇醪”——李对周的感觉好极了!这种感觉只有趣味相同的人方有、情投意合的男女才有。
周元勋在巴州任上九年。有清一代,在巴州任上算是时间最长的一位知州了。康熙三十三年(公元1694年),李蕃卒。巧合的是,这一年周元勋也离任。
他去了哪儿呢?
从《清实录?雍正实录》中,得知他雍正朝任川南永宁兵备道道员(道台),又在四川为官。川南永宁道,康熙八年(公元1669年)置,治泸州,领府二:叙州、马湖(雍正《四川通志》卷二十八)。道员(道台)官秩为正四品。他高升了!
《清实录?雍正实录》卷三十四:
丁未。谕大学士等。年羹尧自任川陕总督以来,擅作威福,颠倒是非,异己者屏斥,趋附者荐拔。又借用兵之名,虚冒军功。以朝廷之名器,徇一己之私情。目今事事败露,不可悉数。其所用匪类,如陕西官员内,则有延安府知府李继泰、宁夏同知赵健、河州知州许启盛、三原县知县刘子正、南郑县知县严世杰;四川官员内,则有川东道金德蔚,永宁道周元勋,保宁府知府王国正,重庆府同知杨文斌,建昌卫通判崔鸿图,卭州知州张纯,巴县知县周仁举、游击年悦。此等官员,平日侵蚀军需,剥削民膏,谄媚上司,苛刻地方,实为两省之害。着即行文该省,调取伊等来京引见定夺。又如年羹尧数年来,参革及降调之文武官员甚多,其中自有冤抑。着吏、兵二部,一一查明缮摺具奏,候朕亲览,酌其情节,降上□日调来引见。使年羹尧不得肆其蒙蔽,而伊等不致受其诬陷。且以为罔上行私无知之大吏戒,并为钻营党附无耻之属员惩。再如川陕两省,副将以下、千总以上等武官,经年羹尧冒滥题补者,俱着岳钟琪详查。
周元勋受年羹尧牵连了。
“此等官员,平日侵蚀军需,剥削民膏,谄媚上司,苛刻地方”——“此等官员”之列,“周元勋”的名字赫然在目。回顾他在巴州的亲民爱民之举,再看他等“侵蚀军需,剥削民膏”,难以置信。
一竹竿打一船人,也许是跟着年羹尧倒霉。历史的话语权常常掌握在胜者的手中。历史扑朔迷离,要明辨真伪,倒还需要几分眼力、动点脑筋 !
注释:
①荫生,凭借上代余荫取得的监生资格,由汉代“任子”制度演变而来,有各种不同的名目。明代凡按品级取得的称“官生”,不按品级而由皇帝特给的称“恩生”。清代凡现任大官或遇庆典给予的称“恩荫”,由于先代殉职而给予的称“难荫”,通称“荫生”。名义上入国子监读书,实际只需经过一次考试就授予官职。
②汉军正黄旗,清代兵制,分满、汉、蒙三军,各军又分正黄、正白、正红、正兰、镶黄、镶白、镶红、镶兰八旗,其中以镶黄、正白、正黄为“上三旗”,亦称“内府三旗”,其余为“下五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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