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民国时“佛生团”之创始人岳八仙事宜
岳八仙叫岳季秀,又叫岳文富,生于八月故乳名叫,“八娃”,南江县关门乡小坪子桃树坪(现关门乡三村六组)人。他的父亲叫岳承奇,母亲杨氏。家境贫困极了,三人只住着落脚的茅屋一间。八娃自小就不爱哭、不爱笑,不爱说话,貌愚钝而秉性朴实、刚直,十岁才就近入学。先生教他念书,他总是不肯张嘴。先生手把着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读,他只默默地看着学,同样不读出声。先生说:“这孩子再教也教不出口来,能读什么”整整读了一年,总算默不作声地该完了《大学》、《中庸》等书。
一年之后,他的父亲死了,家里再也不能送他读书,只有停学在家。他母亲体弱,他年幼小,庄稼种不上,生活维持不下去,贫困逼着他母子俩把自己仅有的几背谷子卖了去租种别人的土地来维持生活。租种了一年,所收的粮食还不够给地主交租。地主因他母子俩做不好庄稼便把他落脚的茅屋拆掉当柴烧,还把他赶走了。
母子无法安身,便到岳家弯(现关门乡三村七组)哀求县典狱官岳少书租给了他俩一块黄泥巴荒地。八娃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有了一些力气,除了种庄稼还经常给典狱官打短工,做杂活,母子俩相依为命,艰苦度日。
八娃读书,先生虽教不出“叫叫”来,但他还是默认了不少字,也懂得些书中的道理和意思。失学后,他常手不释卷地读书,特别爱读“传书”,什么《湘子传》、《八仙传》、《因果传》、《幽冥传》等,在炉火边读,在松明下读,有时侯读得连饭也忘记了吃。
一天,他看到松林观附近有个石洞,便走进洞里。那洞迂曲、幽深,时宽时窄。洞的深处,有天生的石桌、石凳,还有清清的洁泉泪泪地流淌……简直和神仙洞府一样美妙。
于是,他每天晚上独个儿到洞里炼起“道”来,整整炼了三年。
他自认为“道”炼成了,便口称“治病饮人,救苦救难”,划“神水”,采草药,给人们治病,疗效很好,几乎治一个好一个。人们以为八娃有神,便叫他“岳八仙”,或者干脆叫他“八神仙”
岳八仙治病不收钱,最多只收一碗米,一方(平方尺)青布,求医者越来越多。
民国初年,军阀混战,盗贼激起,苛捐繁重,瘟疫流行。民国四年(1915年),岳八仙广收徒弟并开始组织起“佛生团”来。凡参加佛生团的先要“敬神立誓”,然后发给用朱红书有“佛生团”的青布标志一幅。远远近近来参加佛生团的人络绎不绝。
当地的团首、保证看到八仙在组织什么“团”,便把他驱逐出境。
岳八仙被驱逐岳家湾,便来到一个叫“小坪寺”的庙宇里,他把一只鸡当众捆在树上,又当众念念有词地划了碗“神水”然后把“神水”喷在鸡身上。这时,他提着一支火枪距鸡有几尺远的地方,瞄得准准的“砰”地一枪打去——鸡吓得咯咯直叫,连鸡毛也没打掉一根、接着他又划了碗“神水”,叫他的一个徒弟喝上。他举着枪走近徒弟瞄得准准的又是“砰”地一枪,徒弟照样稳稳站着,连衣服也没烧糊一点。
这只有岳八仙自己知道,那枪里只装着火药没装枪弹,只有响声,没有杀伤力。
然而他又划了碗“神水”自己喝上,敞开衣衫,露出胀鼓鼓的肚皮来,叫一个徒弟挥动着明晃晃的大刀,对着他的肚皮猛砍了三刀。他泰然自若,肚皮连刀口印儿也没有。
这是硬功夫,二岳八仙是有过硬的气功的。
群众都着得瞠目结舌,无不以为岳八仙有神。
小坪子有个既有权势又有声望的贡生郭槐也亲自看到了岳八仙的“神术”表演,自然也信以为“神”了,便主动把岳八仙保护起来,并让他在小坪寺长期居住。
岳八仙有了大树遮荫,继续以治病为名,暗中到县内外广收徒弟。
民国六年(1917年)的秋天,岳八仙灰小坪子召开了第一次徒众大会。一天夜里,来自通江、南江、巴中、城口、南郑等地的徒弟竟有千多人,把个小坪寺和寺前的坝子挤得水泄不通。会上岳八仙提出了“保中华,灭洋人,救人民,灭灰军(军阀)”的宗旨,决定募化资金,明修庙宇,暗建营房三十三座。
郭槐见他浩大的声势,把远远近近都震动了,着实有些害怕,要是灰军知道,不是要招来大祸吗?他叫他立即隐蔽并马上撤走群众。他说:“贤弟,放心吧,我决不给他方留祸!”
不到一夜,千多徒众便销声匿迹,都暗暗各自回了家。
岳八仙和他的三徒弟打着修庙宇的招牌到关门海拔两千公尺的高峰紫岭山、南天门修建营房。
岳八伯的造反行功,被当地黄团首知道了,星夜赶到南江告了密。
当时,军阀在南江往了一个营。该营秦营长亲自率领了一支人马会同黄团首的民团来逮捕岳八仙。
关门地旷林密,山高为深。秦黄兵丁围追了两个月也捉不住岳八仙,有时远远着到他的影子,可围赶过去连踪迹也找不着。搞得秦营长昏头昏脑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天,秦营长亲自率领队伍,打着旗帜浩浩荡荡地回南江去了。
第二天,岳八仙的一个族人跑得气喘吁吁地到紫岭山向向岳八仙说:“秦营长和他的人都走了,黄团首的人也解散了,可你的娘却病了,已经有三天三夜没吃饭,只是一声声地叫。‘儿啊!儿啊!你这时才回来啊……’你要是回去晚了,可能面都见不成啊!”
秦部回县,是岳八仙在高山上亲眼看见的,可他娘生病了,却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个孝敬母亲的人,念母心切,当即和他的三徒弟一道回家。
月光朦胧,天黑了好一阵,岳八仙师徒才走,到家门前,还没到屋坎听到几声尖厉的枪声,随之一群人从黑暗中蜂拥而出把他俩牢牢捆绑起来,关进了囚室。岳八仙是怎么被捕,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中午,还送给岳八仙师徒吃早饭,他俩已是一天一夜没吃饭了。经人们的请求,才得到秦营长“准予吃饭”的命令。
那儿是个三合院,院坝里摆了张吃饭的桌子,院坝上方是阶檐。秦营长身着军官服,腰拴刀带,官气十足地在阶檐上写捉住了岳八仙的“请功报告”。
岳八仙师徒松了绑,被押出囚室到院坝里吃饭。
“儿啦,是那个叫你回来的?!那遭千刀万剐的……”声音嘶哑,没说完便突然中断了。他听得出,声音是对面房间里透出来的,一定是嘴被蒙着了。这时他才忧然大悟是怎么上当的。他懊悔,他恼恨,他恨秦营长毒施诡计,明回南江城,暗地捉他!他恨秦营长唆使他的族人谎言母病,引诱他回家被捕,他恨秦营长对他的老母也不放过……他走到饭桌边伸出刚刚松绑的手,把阶沿上的秦营长瞟瞟,端起盛着稀粥滚汤的饭碗,猛地上前几步,向秦营长狠狠砸去!秦营长没料到这一着,见来势凶猛,忙把头一侧,没被砸个正着,只把耳壳拨掉一大块皮,鲜血直流,满脸身都泼满了浆糊似的稀粥!
秦部兵丁一拥而上,脚尖、拳头把岳八仙师徒倒在地,绳捆索绑紧紧地捆绑起来。
“你……你……老实要造反了!你……有多少人?”秦长既负着烧痛也负着伤痛,一手揩脸上的稀饭一手捂着耳朵吼叫着。
“……”
“你的人藏在什么地方?”
“……”
“只要你说出来,马上放出你的老娘”
“人在野物面前能说什么?!”岳八仙听到提起他老娘愤愤地说了一句。
“打,给我死命地打”秦营长暴跳着。
拳脚并举,棍棒齐飞,打得岳八仙师徒软瘫地,气息奄奄,可仍是一声不吭,象先生教他读书,任教也教不出“叫叫”一样。
秦营长想了想,要是把岳八仙打死了,对捕佛团的人是极为不利的,只得将岳八仙师徒捆着脚手用穿心杠子抬到关门场囚禁起来。并动员了当地保正、团首、乡约、客长轮番审问。岳八仙师徒象哑了似的一声不吭。
第三夭,秦营长命人要把岳八仙师徒抬到南城。正要抬他的时候,他说话了“汉子做了汉子当,不用拍,我白己走”,原来,他吃了自制的药丸,一夜之间,竟又康复了。
岳八仙被解到峡谷“三岔河”。三岔河两岸的密里埋伏了岳八仙的徒弟五十余人,要拦击秦部抢回岳八仙。正在这时,有个名叫岳太秀的弟子跑来说:“师傅早说过了,不能留祸本地,让百姓遭殃,要是拦击秦部,会给本地带来大祸的,我们只能待机而行。”
弟子对师傅言听计从,只有眼巴巴地望着师傅解往南江城,岳八仙师徒一被解到南江,县长就亲自出马审问:
“佛生团造的什么反?还有哪些人?从实招来”
回答的是无声的反抗。
“把你的弟子都招来自首,恕你无罪!”
回答的是岳八仙师徒双眼喷出的怒火。
“再不说,
“……休怪本县动刑”
审问了三天三夜,也拷打了三天三夜,把岳八师徒打得体无完肤,连腿也被打断了,一点也动弹不得,但始终没吭一声。
县长不仅不能从岳八仙师徒口里掏出一句话,讨了个没趣,只得将师徒二人拖到南门河坝砍头!
行刑时,岳八仙把脑袋伸得老长,露出筋蹦蹦颈子来。也许是因为有过硬的气功,刽子手一刀砍去,那颈子象疙兜似的又坚又韧。连砍了八刀,才把脑袋砍掉。他三徒弟也砍了三刀才掉下脑袋。不知怎么那样凑巧,两颗人头刚刚落地,照壁岩“哗啦”一声垮下了一大墩岩石,扬起浓浓的尘雾升得老高老高……
岳八仙师徒之死,激起了他的弟子及广大群众无比愤怒。
民国八年(1919年)农历八月,岳八仙的大徒弟李国模在通江牟牛寺率领了千多人,高举岳八仙的旗帜,提出“为师报仇”的口号造起反来。他们经大河到关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威逼南江城下。军阀部队见带着“佛生团”袖章的人挥刀举剑,铺天盖地杀来,已胆怯三分。他们虽调集兵力猛击,但毕竟人数不多,火力不强,加之佛生团人,死战不退,愈战愈勇,逼近灰军厮杀。杀得灰军尸体纵横。灰军只得放弃南江城没命地逃跑了。
佛生团进城,立即派了县长贴出了安民告示。国模沉醉在胜利的喜悦里,根本没作好进玫与防守的难备,三天之后,灰军集结了几路重兵卷土重来,猛攻南江城。李国模支挡不住,夺路退走,灰军紧追不舍。李国模退到大小岩、五包山一带,忙掉转头来与猛追的灰军战了三天三夜。李国模战亡。
灰军在第三天拂晓,团围住大小寨、五包山、欲捉“活舌头”,可攻上去,两地都是佛生团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有一个生者的身影。
那年六月,岳八仙的二徒弟号称“聂道人”继续起岳八仙的旗帜率了五百多人在通江石峰台暴动,经过石鹅寺驻扎在中房坪(现南江县北极乡三村)山崖上。由于进军迟缓,早被灰军发觉。灰军调动了兵力重重包围了中房坪山崖。在一个漆黑的夜里,趁佛生团防范不严,灰军先锋队,从后崖门进入,一声炮响,前后呼应,山崖四面都响起枪炮声。佛生团乱作一团,与灰军混战了一夜,有的被杀死,有的被践踏死,有的跳岩跌死,死伤惨重。聂道人不知下落。
那年秋天,岳八仙的徒弟又在兴马坎聚众造起来。兴灰军一战后进军马儿崖。马儿崖山高路险,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两军相峙两个多月,灰军不能进入。可由于佛生团的粮食供应不上,被逼着在一天夜里突围。灰军伏兵要隘,拦路猛击,佛生团大败。
佛生团连战连败,二但并不甘休。岳八仙徒弟金华把被战败的三支流散人马收并在一起,进入幅员广大海拔二千多公尺的光雾山(现扬坝乡境),招兵买马,日夜操练。
民国十二年(1923年)农历三月,唐金华带领了百人下光雾山暗暗潜入佛生团的老根据地关门,再一次举起岳八仙的旗帜,提出了“打倒军阀撵野羊(洋人)”、“打到南江去,振教全中国”的口号,伺机暴动。
他们的武器弹药不足,便用青钢木挖空作土大的炮筒,发动群众拨下耙齿,打碎破锅作子弹,用石碾碾硝磺制火药……准备还没就绪,四川大军阀田颂尧即派王营长率精兵一营前来围剿佛生团,在新店梁与五包山之间的凹地,灰军多用“趴耳子马枪”、“疙蚤笼”等当时的先进武器。佛生团只有土枪土炮、长矛、大刀。一接战,佛生团的土大炮便轰隆隆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一团团硝烟汇集成一大片铅黑色的浓烟遮没了山岗、河流、田野。灰军看不出东西南北来。那铁砂、碎锅片、耙齿混合的老大一圈圈的子弹不断向灰军飞去。灰军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仗火,被打得张惶失措,焦头烂额。这时,唐金华身先士卒,率领佛生团人马箭一般地从浓黑的硝烟里冲进灰军阵地,短兵相接,血水成河。王部损伤大半,败下阵去。
第二天,王营长又率大兵来了一一田颂尧给他补充了足够的兵力。
这次王部采取了新的战术,首先占据了有利的高地,把士兵分散开来,各自找好了掩体进行长距离地射击。佛生团又是用土大炮猛轰,便挥着长矛大刀杀去,但一冲进凹地就被灰军飞蜷般的枪弹射杀,再也不能逼近肉搏了。
战斗了一天一夜,佛生团的土大炮被打坏,铁大炮炮筒打得发红,打不出子弹。灰军从四面八方围佛生团。唐金华率众力战不能击退灰军,死伤累累,只得带领一群人马杀开一条血路向上两河口败走。
唐金华负伤数处,精疲力竭。王部穷追不舍,追到上两河口杀死了唐金华!
王营长从上两河口凯旋回南江城,他要向上级邀功请赏,加官晋爵,欢喜得不亦乐乎。当他随着全营士兵倒背着枪走到闰王碥,突然树从中、岩石间杀出一彪人马来。个个挥着大刀高吼着月“杀杀杀”前面拦着杀,后面堵着杀,刀砍声在河谷里回荡着。
闰王偏是南江有名的险道,路面窄得仅能容足,上耸巍巍悬崖,下布幽幽深潭。短兵相接,王部的“快枪”(步枪)不如吹火筒了。他们追不能追,进不能进,战不能战,逃不能逃,只有挨刀!不到两个小时,王部全营士兵成了刀下之鬼,王营长迩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被乱刀砍了。
军阀当局,以王营长剿佛生团立了大功又死得极惨,特地在南江城东水码头修了座飞篆画阁的亭子,名为“王公祠”来纪念他。
王营长死后,军阀当局,决心对佛生团来个斩草除根,首先派兵丁去抓岳八仙的母亲——杨氏。
岳八仙的母亲直到岳八仙被砍了头才从监狱里放出来。她听到他的季秀死了,朝也哭,暮也哭,泪水流干,双眼哭瞎。邻居的好心人安慰她说:“你的季秀在刑场上被人救走了,并没有死……以后会回来的。”她那双瞎的眼前,仿沸又升起了一缕光芒。
灰军去抓她的时候,她瞎着双眼问;“你是季秀吗?才回来?”
“老子就是领你去见季秀的!到闰王殿去见季秀!”兵丁立即把岳八仙母亲的手脚都捆起来,用她盖的破绵被把她从头到脚紧紧地裹着。再在背止放上一根碗大的木棒,用绳子连棒连人、连破被子一下子牢牢地捆着,捆得象猪油筒似的,接着把猪油筒竖插在地上,浇上一桶菜油把“猪油筒”浸得饱饱的。然后在猪油筒的顶端燃起火来、立刻升起冲天的火光……
这就是军阀们特地安排用“然大腊”的方式来祭奠那个死去的王营长!
与此同时,灭军当局四处派兵搜捕佛生团人。凡参加者,被怀疑者,以致无干无辜者,一路路地被捆绑着解送南江城。被捕者都是穷苦农民.数九寒天,打着一双赤脚。满是
披裂的血口,下身穿着仅齐膝盖的刷把裤!上身穿着用细麻绳连缀起来的满是补钉的破衣。
佛生团从此被镇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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